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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逐鹿(全三册) 温靖邦 5456 2025-03-10 19:41

  是的,白崇禧主力全线退却了。

  他正面,是共军中路集团,看样子陆续到位了二十万人马;西面,共军已由芷江、黔阳地区向武冈方向东进;东面,陈赓兵团已攻进粤北;而深入到华中国军整体的侧后的这支番号不明的共军(一三五师)却又横向拦截了国军的退路。他感到全军覆没的黑云兜头下来了。他不敢再有片刻延宕,决定即刻下令撤退。

  他打电话给第七军参谋长邓达之说:“长官部和第三兵团部决定今晚撤出衡阳,回广西去!你们第七军率一七一师、一七二师、一三八师、一七六师作后卫,原地掩护长官部和三兵团撤退,到明天九时方可撤走。撤退时不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不要停留,要不计代价、不顾一切,坚定不移地冲出去;纵然后卫部队撤不下来,也不要管了!”

  邓达之显得有点悲怆:“健公请放心,部下一定把部队给您完好地带回去!”

  林彪寄希望于敌人大军的不是抱成一团不进也不退的状态,那尽管也可以逐步啃下来,却要费时费力得多;而是让其动起来,进攻也罢,撤退也罢,都是林彪所乐于看到的。特别是撤退,一旦白崇禧下了命令,二十万桂军的士气便会在瞬间瓦解,行动开始后各部队之间必然出现缝隙,给解放军提供了分割歼灭的机会。

  林彪的第一份电令是发给孤悬于敌后独立作战的一三五师;这是他最后一次直接指挥这支英雄的部队。他命令一三五师坚决阻击敌人的南逃大军,同时说明“在此次追歼敌军的大兵团运动战中,野司只能给予各部队行动的方向;而各兵团、各军、各师必须以机断专行的精神,加强对自己部队的统筹行动,不可以一切等候我们的指示,以免失去战机”。此后,他就放手不管了。他为什么敢于这样“放纵”自己的部队?笔者读史至此,宁不深长思之!

  然后他才给负责总攻的各部下达电令,全线出击,不许让敌军漏网逃逸。他在电报中具体指示,“凡遇到敌人一个团或一个师的兵力时,应首先将敌人退路截断,围而不攻,等友军到达后再做有准备有配合的进攻”,这是为了减少我军伤亡;“凡未抓住敌人的部队,则应参加友邻聚歼包围之敌,或继续猛追求得抓住一部敌人”,“包围和歼灭敌人,必须以三至四倍兵力的对比去施行之”。“必须求得在此次追击中歼灭白匪一部;同时争取吸引大部,以便歼灭”。

  八日,解放军四野中路集团全线出动。

  四十军一一九师楔入白崇禧部右翼,四十五军一三四师追上白部一七六师,四十九军一四六师追上白部一七一师,四十六军占据了白崇禧华中长官部驻节地衡阳。

  桂系大军逃往广西必须越过宝庆西去,另外就是取道祁阳南下。四野那支深入敌后的一三五师正横亘在宝庆方向。这支英雄部队在界岭、鹿门前、黄土铺一线构筑工事刚刚完毕,就见阵地正前方二十公里许,烟尘铺天盖地而来。这是大部队行进的标志性迹象。

  四〇五团负责黄土铺一线的阻击。

  团长韦统泰对全体指战员说:同志们,现在是最后拼命的时候了,为了我们的新中国,我们就把这一腔热血洒在这里吧!敌众我寡,敌人不知多出我们好多倍,被动防御容易被敌人大兵力突破;我们应该主动接敌,先冲进敌群,杀他个人仰马翻再说。

  四〇五团分成了三路冲入敌阵:参谋长张维率三营从左翼的黄土铺出击,副团长韩怀智率二营从右翼的双合亭出击,韦统泰团长和荆健政委率一营从中部的土地堂出击。

  他们要对付的是白崇禧的嫡系和精锐第七军;但不是全军,是军部及其直属部队,还有一七二师的后卫部队。解放军四〇五团三路人马的突然冲击,使来敌的撤退队形顿时乱了,官兵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还以为逃跑不成功撞上共军主力了。解放军二营乘乱包围了一七二师的后卫部队和七军军部的先头部队,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将这部敌人歼灭了大半;三营包围了七军的卫生营,战斗不到二十分钟就全歼了这个营;一营对付的是工兵营、警卫营、炮兵营、通讯营。敌人的警卫营最具战斗力,临场表现凶狠、不怕死,都是桂系老兵。解放军一营最初是让一连去对付它;久攻无果,再增加了四连和警卫连,这才奏效,将其全歼。但一营自己检点部众,八百多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鹿门前的解放军一三五师四〇四团也是采取的主动接敌的战术,楔入撤退敌军的队形中,将敌人七军的一七二师与其军部相分割。进而抢占了几个制高点,将敌一七二师挤压在鹿门前至界岭之间的山谷里。鉴于这块“馒头”太大,丁盛师长命四〇五团的二营、三营增援鹿门前,构成四〇四团从山谷的正面,四〇五团从山谷的侧后,两部同时向敌一七二师发起攻击;丁盛旋又调四〇三团从山谷的东北方向参加攻击。激战五个小时,全歼了一七二师,生俘四千三百一十一名。

  七日凌晨,解放军四十军一一九师分两路沿湘桂线追击桂军。追了两天也没见着敌人踪影。人困马乏,徐国夫师长下令休息,埋锅造饭。

  师部在杨家桥附近的一个小山村住下。

  徐师长刚端起碗扒第一口饭,村后的北山方向突然传来机枪的嗒嗒声。他扔下碗就向外跑。

  作战科长朱余荣跟着他跑,边跑边宽慰道:

  “可能是我们自己部队机枪走火了!”

  “胡说八道!你这个同志怎么一点枪械知识也没有?哪有机枪走火的?”

  徐师长跑上山头,见约莫一个连的国民党兵正在往山上爬。他急忙叫朱余荣去调警卫营来,把敌人压下去;同时通知距此地最近的三五五团迅速控制附近山头。

  徐师长发现师部附近出现敌人的同时,三五六团驻地也有敌人企图偷袭。该团七连迅速冲上去,抢占了制高点;二营、一营分别抢占了杨家桥西北的毛草岭主峰、杨家桥以北的高地。全师就这样立即形成了一道阻击线。

  审俘之后,徐师长大喜。他们不仅无意间冲到敌人前头去了,而且其一一九师的阻击线正在桂军逃回广西的必经之路上。电禀野司之后,林彪电令一一九师坚决堵住南逃之敌,不许退后一步,等待主力前来歼敌。

  九日黄昏十八时,桂军七军、四十八军分别对徐国夫一一九师的三段防线发起进攻。

  解放军三五六团在师属炮兵营支援下,以攻为守,几番反攻,挡住了敌人的去路。其二营六连负责坚守毛草岭阵地。在这里协调指挥的二营副营长任志盛负了重伤,昏迷不醒;连指导员庞玉明阵亡。连长徐佩林率全连坚守,寸土不让。

  杨家桥东面的卞家岭,由三五五团一营三连镇守。徐长福连长叫大家各自把成箱的手榴弹放在足边,待敌人靠近了,就开始向下仍。一时手榴弹从天而降,落到了冲上来的敌人群中。然后用一个排冲出去,将敌人压退。一排、二排轮流作战,三排作预备队,打退了敌人九次冲锋。

  十日早上,敌人的主攻转至右翼的三五七团。每一轮冲锋由原先的一个团增至两个团。

  解放军三五七团指战员沉着应战,尽管血染征袍,也越战越勇。六连伤亡过半,其阵地在迎战敌人第九次冲锋时不幸失守。预备队七连及时冲上去,协同六连残部,重新夺回了阵地。在这个过程中,率领七连的副连长公茂英、排长孟庆云、班长曹永和先后阵亡。七班长王文柱挺身而出代理连长,直到夺回阵地。

  战斗到了白热化阶段,一一九师师部的机关人员、勤杂人员全部上前沿充当战斗员;在弹药全部打光后,用刺刀、石头与敌人近距离肉搏。

  就这样,丁盛一三五师、徐国夫一一九师分别堵住了两条白崇禧部南逃之路,使其四个主力师进退不得。

  白崇禧命令已撤到祁阳、冷水滩的四十六军一八八师、七军二二四师回援。

  然而,“回援”的方向已有解放军大军靠近的声浪,“回援”部队最终不敢动弹。

  十日,四野中路集团八个师赶到,将黄土铺地区桂军四个主力师包围。以摧枯拉朽之势,仅用了三个小时就将其全部歼灭;师以上军官八人被俘。

  四野大军紧追不舍,一路将桂系主力部队追到广西南宁。沿途消灭和最后战争扫尾,共消灭桂系主力和广东余汉谋集团残部十七万两千九百人,其中俘虏十六万人。

  在这场南线大追歼中,华南各省相继解放,地方政权也陆续建立了。

  只几个月,解放军就解放了东南、中原、华中、华南。在这种大好形势下,西北彭德怀第一野战军接受了全国各军区调来加入序列的部队,声威大振,一路势如破竹,打得胡宗南节节败退。

  胡宗南一旦在西北战场消失(胡宗南不久以后就败退到四川了),西北的地方军阀马步芳、马鸿逵两部总共不过数万人,装备也差,根本不是彭德怀大军的对手。西北易手,不过一两月间的事。

  蒋介石对此态势,长叹一声,把希冀的目光转向了西南。

  他从台北飞到重庆,把胡宗南以及跑到汉中找胡商议协同作战的宋希濂,召到重庆听训。

  蒋介石问这哥俩,面对当前危局,有没有什么“救亡图存”之策。

  宋希濂和胡宗南在汉中时就商妥了,乘共军尚未对西南采取行动,应赶快将主力转进到滇缅边区;只要保住两部几十万人马,则前途大有可为。

  见蒋介石动问,宋希濂以为校长是存心垂询,便把以上意见说了一遍。

  胡宗南狡诈一些,怕挨骂,不吭声 ;还装起一副刚刚听到宋希濂这番高论的样子,作沉吟状。

  果然,蒋介石听了,立刻给予宋希濂一顿骂;还随手扣了一顶逃跑将军的帽子。

  然后,蒋介石睿智地向他俩指出:在大陆必须保有一块相当规模的地区。这样的地区,现在看来只有西南了。如果西南不守,国民政府在国际上将完全失去一切地位,也再不可能争取到国际援助。西南地势险恶,易守难攻;物产丰富,人口稠密,尤以四川为最,必须使其成为复兴基地,万不可轻弃。

  他下令胡宗南和宋希濂必须和衷共济,协同防守,保住这块西南半壁。

  针锋相对,解放军一九四九年十月中旬进军大西南。

  毛泽东对解放大西南作了周密计划。

  毛泽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命周士第第十八兵团(前文曾提及,由华北军区调拨给一野)在秦岭边沿近处,打他个人仰马翻,把胡宗南往四川逼,让蒋介石误以为解放军的入川方向是北面的陕南。同时,让二野一部大张旗鼓地乘火车北上,造成大军向陕南集结的假象。

  实际主攻入川的方向则在另一个方向:四野肃清了中南战场,二野主力便以大迂回方式开往湘鄂黔边区。其中,杨勇五兵团从江西上饶衔枚密赴江西;陈锡联三兵团由郑州秘密南下,昼伏夜行,避开特务耳目。二野参谋长李达回忆道:“在武汉,我们和四野的同志在解放军电影院那样小的场所联欢,不敢大事张扬;等过了长沙,就连这种场合都要避免,越秘密越好。我们正是要在四野行动的掩护下,实现出奇制胜的意图。”毛泽东是希望把四川的国民党军队稳住,不使其分散逃逸,解放大军秘密从川黔边直插川南,堵住敌人向云南、西康[1]逃窜之路,然后,二野从东、北、南三面挺进,把大陆上最后的国民党军队消灭在四川。

  此时,在湘西、鄂西交界处的四野四十七军正要对付宋希濂部队;忽接林彪电令,叫这个军走在最前头的两支部队一四一师、一三九师止步,在龙山以南、永顺以北候命。同时林彪致电刘伯承、邓小平,请二野抽出两三个师的兵力迅速进占川东南的酉阳。并向刘、邓指出,“如敌确实以主力进攻永顺,则可由酉阳向黔江(川东与鄂西交界处)前进;如敌不攻永顺地区,由酉阳直出彭水(川东南)及其东北,则可就在原方向断敌退路”。林彪请刘伯承就近指挥四野一四一师、一三九师。林彪的意图是将宋希濂部就地分割歼灭。所以,他又将屯于右翼的四野五十军主力、湖北省军区部队在宜昌至秭归一线渡过长江。这支部队很快就抓住了宋希濂的一二四军,予以重创。旋又向鄂西南飞速挺进,抢占了恩施,截断了宋希濂逃往四川之路。位于左翼的二野十二军则沿川湘大道西进,占领酉阳后,直取北面的龚滩(乌江东岸);十一军从湘西出发,直插湘鄂川交界地区,将宋希濂的主力截成南北两块。四野四十七军为隐蔽意图,冒雨翻山越岭,间道从十一军、十二军之间奔向黔江,迂回到宋希濂的右侧。

  十一月七日发现共军的行动后,宋希濂大惊。为避免遭到包围,赶紧组织撤退。

  八日,获悉宋部开始拔寨逃跑,林彪命四十七军的一四一、一三九师“不顾一切疲劳,立即日夜沿公路猛追,每日行程必须超过一百里(华里)”,协同二野部队将敌人歼灭于黔江、彭水之间。

  二野十一军、十二军也奋力疾进。

  十日,右翼的四野部队截住了宋希濂七十九军两个师,十五军、一二四军各一个师,并将其全歼;

  左翼的二野十一军击溃宋希濂一一八军的五十四师和二军、十五军各一部,并顺利渡过乌江;

  十六日,四野的四十七军在彭水渡过乌江;

  二野十二军过了乌江后继续西进,旋向宋希濂二军之九师、十五师之二四三师发起攻击。

  宋希濂残部遭到重创,于二十日仓皇逃跑。

  杨勇兵团、三兵团的杜义德第十军打进贵州。国民党贵阳绥靖公署主任谷正伦、何绍周十九兵团向四川方向逃窜。就这样,二野西进昆明和四川的大门给推开了。

  至此,西南,主要是四川,成了国共两军在大陆的最后战场。

  让我们把时序稍稍往前回溯,看看这块“最后战场”的情况吧。

  [1] 西康省,包括今四川雅安、西昌、甘孜一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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