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百川和周三才跟着红八军团的队伍一路向西,天黑的时候在水车镇再次过了灌江。经过连续几天的行军,红八军团已经疲惫至极,有不少年轻战士走着走着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只有枪响才能惊醒他们。尽管局势已相当凶险,军团首长还是决定在水车镇一带休息五到六个小时,以便让大部分只有十六七岁的新战士恢复体力。
子夜时分,军团部收到中革军委万分火急的电报,说桂军两个师已将新圩突破,于是红八军团的各团都分散行动了。
赵永胜带着侦察连一口气跑到天亮,才发现周边已无兄弟部队,与上级也无法联系了。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决定停下来等等兄弟部队。等了两三个小时,等来了几十个红一军团的骑兵,一问,才知道中央纵队今天已可以渡江,各个军团都在往湘江的界首渡口和凤凰渡口疾进。赵永胜决定从两河镇向西,经石塘镇前去凤凰嘴渡湘江。
刚过两河镇,他们头顶上就飞来十几架飞机,有两架飞机在拉升的同时朝他们扫射,差一点打中陶百川和周三才骑的枣红马。他们不知道,这些飞机刚刚朝界首渡口正在渡江的中央纵队扔下了第一批炸弹。
赵永胜忙让陶百川和周三才下马:“狗日的,还有飞机呀。你们不能骑马了,目标太大。”
周三才说:“飞机前两天我们见过,一个老鹰抓鸡冲下来,屙下一串大炸弹,一个炸弹能炸出半个池塘大的坑。快看,它们又拐回来了。”
轰炸机群从东北方向朝西南方向俯冲过去。
赵永胜摊开地图看了看:“飞机炸的应该是界首渡口。中央纵队应该正在那里渡江。”
齐长贵担忧道:“毛主席可别这个时候过江,飞机扔那炸弹太厉害了。”
陶百川说:“毛主席肯定没事。我奶奶说毛主席是大福大贵的命。”
齐长贵撇撇嘴:“你奶奶还会看相?她要是会算命,能叫你们追几百里要毛驴?”
“长贵,说什么呢?”赵永胜呵斥一声,“是因为我们的人借毛驴不还,才有后来的事。作为红军战士,应该想想怎样弥补战友的过失,不应该把这两位小兄弟当成累赘。你们都听着,我们连的主要任务,是确保他们两兄弟的安全。”
齐长贵朝陶百川兄弟俩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该胡乱说话。”
傍晚,他们赶到了石塘镇。石塘镇附近已经聚集了红八军团两三千人。经过一天零半夜的行军,这两三千没有战斗经验、失去系统指挥的红八军团基层官兵实在走不动了,纷纷停下来,倒头就睡。安顿好全连睡下,赵永胜不大放心,忙到镇子里驻扎的三个兄弟部队询问渡江的整个情况,然而这些部队没有一个人知道。回到侦察连休息地,赵永胜在火堆旁看看地图,见石塘镇距凤凰嘴渡口只有七八公里,松了一口气,很快也睡着了。
这个时候,红一方面军中央一纵队和二纵队已从界首渡口渡过湘江。中革军委意识到了局势万分危急。湘江西岸,在北面觉山铺一线,负责阻击湘军六个师并开辟西去越城岭道路的红一军团两个师已损失近半,军团部上午差一点被湘军偷袭;在南面光华铺一线负责阻击桂军的红三军团一个师损失过半,四师参谋长和十团团长阵亡。湘江东岸,红一军团的后卫师在向湘江疾进,红三军团后卫师两个团也在向湘江疾进,六师十八团在新圩陷入苦战,半日后已无消息;从新圩撤下的五师残部已到达湘江东岸,红五军团三十四师正奉命走在增援新圩六师十八团的路上;红五军团右翼十三师正在向湘江疾进,红九军团和红八军团也正处于向湘江疾进途中。在湘江西岸,湘军四个师在觉山铺一线拼死向南进攻,桂军两个师在光华铺一线拼死向北进攻,封锁红军西渡湘江通道的意图十分明显。在湘江以东,中央军六个整编师和桂军两个师已朝湘江追来。在这种危急形势下,如湘江西岸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的阻击部队向西撤出,尚在湘江以东的红军部队必遭灭顶之灾。子夜二时,中革军委向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下达死命令:不惜一切,阻敌至十二月一日中午十二时,给江东红军再赢得十个小时的过江时间。同时,中革军委再次向江东红五军团、红八军团和红九军团下达星夜兼程过江的命令。
由于红八军团指挥系统前一天出现了混乱,在石塘镇宿营的红八军团两三千人无法接到上级的命令,不知道自己已陷入绝境。后半夜,红五军团十三师全部、红九军团一部分别从石塘镇的南北两侧,以强行军的方式,朝凤凰嘴渡口疾进。红五军团十三师此时已连续不停地行军近二百里。